我的小屯 我的故乡
作者:程振洋 时间:2025-11-27 阅读:666
我的小屯 我的故乡
◆程振洋
时光如逝,四季守时。乙巳蛇年深秋已尽,初冬已至。这个季节的关东平原庄稼人,面对农家院满是金黄的玉米棒子晾晒的稻谷和房檐下一串串火红的辣椒,还有欢天喜地的鸡鸭鹅,正沉浸在丰收后的欣喜。自从职场退休后,这几年每到此时我都从居住的县城回到乡下的老家,一个人在放倒了秸秆、落尽了树叶、通透敞亮的大地无拘无束地走,信马由缰地想……
昨夜,初冬的这场小雨下过之后,我迎着有些寒冷的风,走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田垄坝埂,河边沟旁。蓝蓝的天空不时有悠悠的白云在飘动,禾叶树叶软软地贴在地面,家乡的田野极为空旷而寂静。
站在小屯前南岗子高地上,望着我出生至今只有30多户人家的小村落,想起30年前因工作调动,从这里搬迁时,老父亲抽着闷烟,两个婶子与妻子相拥而泣,家族的兄弟们往卡车上装东西都一声不响,屯子的父老乡亲得知我要搬家也纷纷赶来。想起那依依不舍的情景,我红了眼睛。
望着小屯儿每一户人家,脑海像过电影一般,浮现出那些亲人们的音容笑貌,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30年,那些看我长大成人的长辈、年长我的同辈大多都离开了人世,还有两个背着书包一同上学放学的玩伴儿也走了,在这个小屯儿喊我乳名的人已所剩不多。这些人生于此、长于此、老于此,一生在这不足百公顷的土地上,顶风冒雨、披星戴月。我的祖辈从生到死大多没进过县城,不知高楼什么样、火车怎么跑,我的父辈很多没去过省城,不知繁华的都市还有影剧院和体育场馆。他们的生活轨迹基本都是从家到田地,一年中,也只有年节才去那么几次镇上供销社购物或赶集。每年春天把种子播进土地,夏天耕耘在烈日下的田地,秋天收获用心血与汗水浇灌的粮食,每一寸土地都有踩过千万次的脚印,都洒着亿万颗汗滴。
在人民公社生产队集体的年代,因当时农业科技落后,没有良种、化肥、农药、农膜,记得20世纪70年代,全生产队年产粮才三四十万斤,入冬土地封冻把粮食脱粒后,先把上等好粮送到公社粮管所(交公粮),再留足集体(生产队)种子与牛马饲料,然后再按人口每人分400左右斤皮粮(未磨成米面)。那个年代的主妇们对着粮囤米缸算计着做饭。冬季农闲一天吃两顿饭,春天山野菜拱出土就挖回家煮熟掺进高粱米、玉米面里蒸菜团子食用,入秋就烀红薯、土豆、茄子充饥。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时候,我的家乡父老在20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与全县各人民公社的社员修筑了域内卡伦、杨大城子两座较大的水库及二十家子、平洋等几座小型水库,还有东辽河右岸几十里的防洪大堤,东辽河水田灌区的引水渠、排涝沟。这些当年靠锹镐挖掘,用肩担背驮的工程至今仍用于城市饮水,农业灌溉。我不知道同时代的人是否还记得他们不要报酬、不畏劳苦已消失的身影,更不晓有没有如我一样的人,用笔墨记述新中国成立前30年为国家建设、为民族复兴而努力奋斗先辈的事迹讲给后人听?
每次回来,只要时间允许,我都到家乡的田间走走,嗅嗅土地里的汗水味道,吹吹田园里家乡父老的淳朴之风。走在每个地块,就在心里默念地名,这是北长垄子、这叫四垧地、这是西大沟、大庙地、小河南东西垅、南岗子、东南偏脸子,我甚至记得小时候哪里常种什么,好地块种高粱和玉米,贫脊的地方种谷子、豆类、小杂粮等,南岗子种向日葵。自20世纪80年代初分田到户后,这些地种什么的都有,在农业科技日益发展应用中,家乡的土地每公顷年均产量稳定在3万斤左右,比我小时候的集体年代翻了10倍,春播夏耕秋收都是机械化,科技强国让家乡从贫困走向了富裕。
在田野走完,回到小屯,从前街来到后街,从东走到西,见到人停下唠唠今年的粮食产量,现在的价格,投入与收入比。但见面的都是50岁以上年纪的人,年轻人都去县城、省城,有的还去了关内各大城市工作定居,空房闲院逐年增加。不知道再过几十年,家乡的田地谁来耕种,水泥街道两旁红砖蓝瓦大院套的房子是否还有人居住?袅袅炊烟越来越少,人口越来越稀,如何寻找流失的岁月?怎样回味故土乡情?如何安放后人的乡愁?
无论身在何方,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故乡——吉林省公主岭市八屋镇三角寺村九社(下沟屯),只方圆十里才知道的小地方,永远都记得我的父辈对祖辈怀着天经地义感恩与赡养,我父母那代人与邻为善、互助互帮,无论生活如何困苦,从无怨言,始终坚信国家会富强、民族会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