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柴禾，也可叫做搂柴火。提起这个活，现在五十岁以上在农村长大的人大多干过，四十岁以上的人应有记忆。

前几天那个深秋的午后，阳光爽朗、云淡风轻，我和老伴在公园散步，见几个园林工人在公园中心甬道东湖北岸那片高大杨树林带中，用大编织袋装着厚厚的落叶，老伴便说，你看这杨树叶多好，要是在咱小时候早被人抢着搂回家了。她的话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半个世纪前，想起少年的我，在那个初冬寒冷的傍晚搂树叶，被二姐找到“挨骂”时的冷与暖。

20世纪70年代，我国农村处在人民公社集体时期，因国际上受美苏两大集团政治打压、经济科技封锁，年轻的共和国只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发奋图强”。农业发展没有良种化肥，种植的粮食作物稀疏矮小，到秋粮食产量低、秸秆少。按人口分配的粮食不够吃，分配的秸秆也不够烧。所以在秋收后到冬季下雪前，家家户户大人、孩子都到野外搂禾叶、树叶、柴草。我上小学三年时的初冬，晚上放学到家，就放下书包背起自己的小柴篓，奔家南小河沟上那片杨、柳、榆树天然混交林。夕阳穿过树干，铺在没有多少树叶的林地，一群家雀蹦蹦跳跳趁天黑前寻觅食物，我用耙子搂着大树根底红柳丛中没被人搂走的白天刚踅起的落叶。可随着太阳下山，西北风刮了起来，风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穿着一身单衣被冻得手脚发麻，本想搂满一柴篓背回家，但抬头看树上的叶子像枯蝶般纷纷飘落在小河沟，又不顾寒冷跑进沟底将躲在小河沟底背风的落叶搂成一堆堆。在天擦黑时二姐站在了我面前，她大声地吼着：“你个傻玩意，天这么冷又黑了也不知道回家？我从西大沟一直跑着找你！”一边吼骂一边把我搂进怀里，用手捂我冻僵的耳朵和脸蛋。二姐见我暖和一点，解下头巾给我系上说：“快跑着回家，柴篓我背回去。”

我上面是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是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大姐很早就随姑姑远嫁到当时的通化浑江（现在的白山市），二姐小学没读完就和本屯子几个小姐妹辍学回生产队（当半拉子）参加劳动，帮父母挣工分领口粮，在我读中学时嫁给了从县城下放到临村的姐夫。出嫁后经常回家帮妈妈做衣做鞋，关怀弟弟妹妹。我高中毕业在当地农村信用合作社参加工作，二姐随落实政策全家搬回了县城，二姐夫回城后也没安排固定工作，那时她上有公婆下有五个小姑子还有两个儿子，生活比在农村还困难。俗语说“家里大姑子小姑子多事就多”，我二姐又是宁可身受苦、不让脸受热的人，所以操持这个大家是可以想象多么费心费力。每当我去县农业银行开会、学习、送材料，妈妈总让我带些农副产品给二姐家。二姐总觉得我没长大，嘱咐我在单位要听领导的话，有活多抢着干，同事家有个大事小情，有钱帮钱没钱多出点力，咱是农家的孩子，有份好工作应好好珍惜。二姐在四十多岁患上了肺心症，过早离开了她的亲人。

人世间，如果说父母给了我们生命是最亲的人，那上面的姐姐就是最关心疼爱你的人。姐姐对弟弟妹妹的疼爱是从心里发出的那种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