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密
“新荷初露田田叶,垂柳始曳丝丝烟。”在这柳丝如烟、绿意渐深的六月,新荷崭露头角,蓓蕾初绽芳华,于夏日的天地间,在人们的眼眸中,徐徐铺展着一幅幅悦目润心、曼妙无比的画卷!
南湖公园中那一方荷塘,此时无风亦无浪,水面犹如一幅平滑的锦缎。睡莲幽幽地沉睡着。在荷塘的一角,大大小小的荷叶,嫩绿莹润。她们一片挨着一片,悠悠地漂浮,相依相偎,平铺得仿佛是画笔精心描绘而成。那醉人的颜色,那精巧的构图,那明明暗暗光线的调节,恰似画家正挥毫泼墨的杰作。
我看得出神,而睡莲依旧静静地睡着,她宛如一个睡美人,安静地躺于水面之上,即便身旁人声鼎沸,似乎也难以打搅她享受时光的清梦。从初夏至初秋,睡莲始终以这样的姿态,去享受她们花开的过程。在沧桑的岁月中,她听过孩子们的喧哗与吵闹,也听过情人间的细语呢喃,然而对于睡莲来讲,她们慵懒的姿态却亘古不变。只要花开,便自有一种静美的风情,仿佛是时光里不会老去的美人,即便花至荼靡,也自有一番迟暮美人的独特风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柔地洒落于水面,仿若撒下了一池璀璨的金子,水面上随即悦动着点点金光。睡莲终究禁不住这阳光的亲昵与爱抚,她悠悠地醒来。她睁开了惺忪的眼眸,张开花瓣儿的笑颜,那洁白中透着粉嫩、透着橙黄……如同精心雕琢的一块块美玉,又似天边最纯净的云霞。再看那润润的、柔柔的花瓣儿,每一片都那般光滑细腻,仿佛是被能工巧匠精心润色打磨过一样。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嫩黄嫩黄的花蕊,如众星捧月般,散发着一种淡雅而迷人的气息。
晨光中,睡莲醒来了,白的、黄的、粉的、红的、橙色的……甚至还有妖冶的蓝,娇艳怡人,风情万种。难怪古埃及把她视为神圣之花,让她登上了“水中女神”的宝座,从而她多了几分神秘。又因为她花姿端正,花色清丽,也被视为太阳的象征。印度、泰国等国家把她作为国花。更因为她的纯净、纯真而被人们深深喜爱。
我蹲在岸边,目光轻抚每一朵花,最后与面前的一朵默默对视。这朵睡莲是粉色的,是那种艳丽的粉,妖娆的粉。此时花已盛开,那花瓣一层层地展开,极有韵致。仿佛在光阴里,她就一直这样静静地盛开着,以最美的姿态等待着我与她的这场邂逅。
盯着这朵睡莲,忍不住又想起了莫奈,他曾经说:“我会成为画家,多是拜花所赐。”是啊,莫奈一生爱花,即使穷困潦倒,他的生活也依然有花的陪伴。花园中的睡莲,几乎是他艺术追求的精神寄托。
他画很多种花儿,但最后还是因为睡莲让他蜚声世界,让他作为画家的名声不朽。巨幅油画《睡莲》,是莫奈在74岁的时候才开始创作的,他整整画了12年,把整颗心都扑在“睡莲”上,直到走到生命的终点。难怪这幅《睡莲》,被誉为“宏伟史诗”,是莫奈一生中最辉煌的“第九交响乐”。莫奈成就了睡莲,而睡莲又何尝不是成就了莫奈?他在拍卖场屡创新高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是睡莲。睡莲成为他晚年作品的精魂。
睡莲因为莫奈的油画而蜚声世界,并被很多人钟爱,可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早已身价倍增,她仍然遵从自然的时序,遵从自己生命的节奏,在每个初夏静静地醒来,静静地盛开,静静地装点那一方湛蓝的水面,日开夜合。在每个初秋收拢花瓣,安详睡去,直到第二年新的轮回。时光不老,睡莲不老,她就在时光里安静地娇媚着,美丽着,如同莫奈的油画。
此时,睡莲醒着,也睡着,因为这是初夏的夜。